2023年12月24日，“紀念滎陽青臺遺址發掘90年暨郭寶鈞先生誕辰130周年學術研討會”在鄭州成功舉辦，因單位有事我沒能前往參會。2021年10月，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及南開大學曾準備在京召開紀念郭寶鈞先生逝世五十周年座談會，因為疫情會議擱淺。當時我曾寫了準備會議上發言的小稿，今天借此機會呈文，寄托對郭寶鈞先生的緬懷，表達對考古前輩深深的敬意。
作為新鄉考古工作者和祖籍南陽的人，我對郭寶鈞先生有著更深的情感。先生南陽人又在新鄉進行過重大考古發掘，我敬佩郭寶鈞先生，有親切感覺。郭寶鈞先生誠實、忠厚，是個熟讀經卷而又致力于現代考古實踐的人，其一生躬耕田野考古數十年，追求真理，潛心著述，碩果累累，將自己一生積累的考古資料公諸于世，垂范來者，可謂德藝雙馨，考古楷模。在今年評選河南考古百年百大考古發現中，先生發掘的輝縣琉璃閣墓地榜上有名，其所著《山彪鎮與琉璃閣》被評為河南考古百年重要考古報告（50部）之一。可見，先生對中國考古，特別是對河南考古、新鄉考古用功最多、研究最深，做出了突出貢獻。
一、郭寶鈞先生對新鄉考古工作的貢獻
郭寶鈞先生是中國考古學的開創者之一，是新鄉乃至豫北地區商周考古的奠基人，新鄉考古的肇始，可以追溯到上世紀三十年代，1935年夏，民國政府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研究員郭寶鈞先生專程到琉璃閣進行考古調查。1935年冬至1937年，民國政府中央研究院考古發掘團、河南省立開封博物館先后三次對琉璃閣遺址進行科學發掘。特別是1936年河南博物館發掘的琉璃閣甲乙二墓被譽為驚世發現。兩墓出土了1000余件精美青銅器、玉器、金器等珍貴文物，分別被中國國家博物館、故宮博物院、河南博物院、臺北國立歷史博物館等機構收藏。1935年7月前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和前河南古跡研究會、前河南博物館聯合對衛輝山彪戰國墓地進行了發掘，共發掘大墓1座、小墓7座。其中，大墓出土青銅器1447件，尤以用紅銅絲鑲嵌的水陸攻戰圖銅鑒最佳，馳名中外，為戰國青銅器中佼佼者。對研究中國古代音樂、戰爭史和青銅器鑲嵌，提供了重要資料。正是基于郭寶鈞先生在輝縣的考古發掘，解放后新中國首次考古發掘就是選在新鄉的輝縣進行，并出版了新中國第一號考古發掘報告《輝縣發掘報告》，新鄉成為新中國考古圣地。1950年10月—1951年12月，中國科學院考古研究所對遺址進行三次考古發掘，研究成果頗豐；1950年末至1951年初，由中國科學院考古研究所郭寶鈞先生、蘇秉琦先生等對輝縣固圍村墓地進行了考古發掘，這是目前所知戰國魏國墓葬中規格最高的，具有極重要的學術研究價值。1959年，郭寶鈞先生編著出版《山彪鎮與琉璃閣》；2002年，河南博物院與臺北歷史博物館合作出版了《輝縣琉璃閣甲乙二墓》。該遺址最早發現了先商文化遺存，首次發現了早于殷墟的商代早期文化遺存，在一定程度上啟示了鄭州商城的發掘與研究，在中國考古史上占有一席之地，具有極為重要的意義。可以說，郭寶鈞先生是河南新鄉考古工作的奠基者，對新鄉考古工作功績至偉。
二、河南新鄉的考古發現及認識
新鄉考古工作是在夏鼐、郭寶鈞、蘇秉琦等老一輩考古大家對輝縣琉璃閣、固圍村、衛輝山彪鎮等進行的田野考古基礎上發展起來的。今天通過綜合新鄉八十多年的考古歷程研究，向會議專家匯報一下對新鄉考古的幾點認識：
（一）新鄉新石器時代的諸多考古發現，建立了新鄉乃至豫北地區從裴李崗文化、仰韶文化到龍山文化時期的發展譜系。
新石器初期，新鄉地區已經有了人類聚落。據考古發現，輝縣市孟莊遺址屬裴李崗文化晚期，距今7000年左右。這表明，新鄉地區古文明與中原地區古文明同步發展。
新石器時代晚期，新鄉地區文化發展為仰韶文化，距今6000-5000年。聚落遺址由新石器初期裴李崗文化的二、三處聚落發展到十多處，其范圍更是東至長垣浮丘店，北至衛輝市芳蘭村，西到獲嘉縣同盟山的整個新鄉地區。從考古發現看，新鄉地區的仰韶文化，主體是繼承大司空類型發展而來。同時受周邊大河村文化影響，相互交流且有自己的特色。如孟莊遺址的地上房屋建筑，主要為方形，地面經過夯打后涂一層白灰面，有的墻體為土坯壘砌，每間面積達30余平方米，這在當時是非常了不起的成就，特別是用土坯壘砌墻體的做法更是延續到近現代。這種先進的建筑材料和技術在中原地區其它仰韶文化遺址中是很少見的。這表明，此時在牧野地區已出現家庭和財產私有現象，顯現出文明的曙光。
新鄉地區發現的龍山文化遺址（距今5000-4000年）多達30多處，大量先進的農業生產工具和水井的使用，使新鄉地區的農業生產得到了空前的大發展。特別是孟莊遺址，自裴李崗、仰韶、龍山、二里頭、二里崗、西周時期，歷時數千年一直都有人類居住，并留下豐富的文化遺物，這為建立該地區的考古學編年序列提供了條件。許多學者認為其與史前時期的大洪水和共工氏族有很大關系。對神話傳說中的共工氏的文化、聚落形態、生活居住形式等有了較為全面的了解，對研究中國史前文明提供了珍貴的實物資料。
（二）新鄉商文化的發現與認識
目前新鄉已發掘的先商文化遺址有新鄉市潞王墳、新鄉縣李大召、輝縣孟莊、輝縣琉璃閣、新鄉市尚村等。上述先商文化遺址的性質，應屬于先商文化“輝衛型”的范圍，也可稱為“下七垣文化輝衛型”，其性質歸屬先商文化的范疇。新鄉“下七垣文化輝衛型”，對于了解豫北地區夏代時期的文化面貌，探索商文化來源和夏、商文化關系等問題具有重要的學術價值和意義。
新鄉作為南部鄭州商代早期都城和北部安陽中晚期都城的中間地帶，考古發現出土遺物眾多、種類齊全。如商代早期器物有的具有明顯的鄭州地區白家莊、二里崗時期文化類型因素；中晚期器物有的具有明顯的安陽洹北商城、殷墟文化類型因素，同時它們又具有新鄉地區自身獨有的文化因素。這些文化內涵不僅說明了新鄉作為商代畿內之地的地理位置重要性，更說明了在整個商代 510年歷史中，新鄉地區的先民在這片富饒美麗的土地上創造了燦爛的遠古文明。在新鄉發掘了極為豐富的先商、早商、中商及殷墟各個時期的商代遺址，為研究商代歷史提供了豐富的考古材料。
（三）對新鄉東周大墓的認識
在新鄉進行的對東周大墓的發掘，其中輝縣琉璃閣甲乙二墓出土了千余件春秋銅器、石器、玉器等驚世文物；琉璃閣遺址19輛戰國時期車馬坑的成功剔出，在世界上尚屬首次，被英國著名考古學家柴爾德稱為“世界田野考古上的新的杰作”； 輝縣市古共城戰國鑄鐵遺址的發現，表明新鄉地區在戰國時期已經掌握了先進的鑄鐵冶煉技術，并能大量生產鐵器，輝縣市固圍村戰國魏王室墓一次出土鏟、鋤、斧、犁等鐵質生產工具93件。輝縣固圍村戰國墓地的發掘同樣具有極重要的學術研究價值，夏鼐先生將其發現收獲歸納為：墓室結構、積石積砂制度、夯土技術、廟堂制度、側穴制度、埋玉制度、梓匠制度、漆器盛行、金工精進、劃時代的鐵質生產工具等十個方面。許多學者認為固圍村三座中字型大墓其性質應為魏國王陵。這些高規格的春秋、戰國大墓的發掘，為研究東周諸侯國的墓葬制度及經濟、文化提供了珍貴的實物資料。
（四）對輝縣孟莊龍山、夏、商城址、戰國共城、延津沙門宋金城址的認識
1、孟莊遺址是中華民族5000年文明史上具有代表性的一處文化遺產，其龍山、二里頭及商代晚期三疊城在中原首次發現，為研究原始社會向階級社會過度，夏商更替等主要歷史事件提供了重要資料。孟莊城址規模是新鄉地區同時期最大的城址，
考古發現證明孟莊龍山城址是被洪水沖毀的，而且該地區考古學文化面貌的來源與文獻所獻共工氏所居住的河北地區一致，因此，進一步證明了徐旭生先生的論斷。孟莊龍山城址就是傳說中的共工氏族所留。
2、通過對輝縣共城南城墻的發掘，搞清了古共城城墻的始建年代應為戰國中晚期、城墻的廢棄年代應在五代或宋初；共城城墻的夯筑方法是兩邊夯打中間填土的方法。這種筑城方法在戰國城市考古中還是初次發現。為研究先秦古城提供了重要的實物依據。
3、2006年-2007年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院對位于河南省新鄉市延津縣的國家重點文物保護單位沙門城址的發掘，探明了沙門城址是自戰國至宋金時期的古遺址，這是中國考古史上首次對黃河古渡口城址進行的科學發掘。沙門城址像古都開封一樣也是城摞城疊壓不斷：金元時期的城址位于現在地表1.5米左右，北宋時期的遺跡則深埋在3米以下，而戰國至西漢的遺物，則在7米以下。
綜上的城址，都有建設國家考古遺址公園的豐富文化基礎支撐。
（五）關于新鄉地區漢代墓葬問題
建國以來，通過新鄉幾代文物考古工作者對大量漢代墓葬的考古發掘與研究，新鄉漢代墓葬基本上可以清晰排序。從墓葬年代、形制、器物組合，都有極其清晰的演變脈絡。從戰國晚期、西漢、東漢各個歷史時期特征明顯、延續不斷。在豫北地區具有一定的代表性。不僅數量大、延續時間長，而且具有完整的漢代墓葬及器物類型學發展譜系。新鄉是豫北乃至中原地區漢代墓葬考古的重要地域，國內學者對該區域的墓葬學研究除了考古學范疇，已經涉及到建筑、服飾、民俗、飲食、美學等各個領域。
郭寶鈞先生的貢獻是新鄉的文化財富，他的精神是考古后人的學習典范。發展新鄉考古事業是新鄉考古工作者的使命和擔當。
2023年12月24日
